朴树,一个时代的无情逝去

如今音乐之丰富如同一个巨大的超级市场,一片繁杂喧闹,人头攒动;而恰在此时,真正的音乐,音乐真正的美却进入了漫漫长夜。朴树用他的灵魂兀自行着,痛苦的呻吟着,他的每首歌里都彻头彻尾的浸透着属于朴树的哲学。

美好而冲突,孤独地挣扎着

多年前,因为《那些花儿》认识了那个沧桑忧郁、却又让人绝望的声音,认识了那个孤独脆弱到极致的歌者。朴树,那个用长长的头发遮住半只眼睛的人,始终在脆弱地挣扎,从生之绝望中窥探着一丝光明,作为短暂的体验所残留的幸福维持着他:失去的我曾拥有,多幸运;在你最美丽时我遇见你,多幸运。

朴树是孤独的,他的声音很好辨别,迷惘而忧伤。《来不及》抒写告别,歌唱回忆,年少的我们奔跑着,风不停、绿树荫、阳光晃眼,曾经的一切多么温暖,回忆的声音又是多么心碎,我们像那朵云彩,来不及回头望,她再也不回来了。而《我爱你,再见》则唱出了一个对立的矛盾,时光已将一切更改,我爱你却只能忘记你,生活在继续,而故事却不会重复。《旅途》中梦里的路遇和生命之旅,其实就是生活状态的真实阐释:我们偶然相遇,然后离去,一路上不断路过、错过,路过生命中漫无止境的寒冷和孤独。这些歌曲流露出来的疼痛让人心碎,而朴树却一直疼痛着,从未平静,全情投入,即使万劫不复。

脆弱的波西米亚流亡者

乐评人李皖曾说,世间万物并不是单纯以美构成,有一种人却是单纯以美构成。他是指朴树。这种人单纯到极致,和生命相拥,却不得不与社会和生活紧缚在一起。心底是对美的热爱,却不得不看着生活把美好一点点粉碎,最后只能是看着它“笑着飞灰烟灭”。

他是个艺术家,描绘着内心的虚无、短暂的炫美,有绝望也有无尽的享受。相对于普通的大众,朴树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,又如那早已稀缺的波西米亚流亡者,尽管世界越来越纷繁复杂,他却一直维持着属于他的生活方式,脆弱、自由、幼稚,远离尘世。但他又是矛盾的,他甘心沉醉于纯粹的音乐,强烈排斥随音乐而来的纷繁芜杂的生活,却又不得不为生活而歌,在这样一种矛盾中,他一直在苦苦寻求一种平衡感。如今的朴树早已过了而立之年,某些地方却像一个婴儿,在某一个悲伤的时刻需要真正懂他的人的呵护。当这样一个不适合他成长的环境紧紧地包围着他,成长就被适应所代替。

下一张朴树会在何时?

1997年,刚刚从大学退学,憧憬着白衣飘飘的少年唱着《失传已久的大海》,嗓音纯粹干净。那时的朴树就像歌中所唱的大海,蓝到最纯美的境界。1999年,当他发行第一张专辑《我去2000年》时,却再也不是当初的感觉,社会在变,人只能被迫适应。当灵魂的声音成为一种营生的途径,或多或少的会被现实渗入一种商业的味道。不过,《我去2000年》至少还体现着那么一些的朴树的真实和个性,散文诗般的歌词,充满激情、旋律和节奏的创作特质,歌唱心灵、咀嚼思想的音乐之魂仍能让我们看到乐坛里这样一种新生命。

望眼欲穿的四年等待后,朴树终于归来,2003年他已然三十而立,意味着更多的责任、适应和成熟。于是第二张专辑《生如夏花》便多了一份安静和祥和。更多的乐器演奏、生活领悟,浅吟低唱,平淡舒缓,生如夏花之绚烂,死若秋叶之静美。朴树再也不是曾经的朴树,不再有激情和失落,面对社会面对生活,现在他能做的恐怕只有适应和领悟,这是一种妥协,只能妥协。

朴树似乎天生就是让我们等的,没有大众歌手的频繁发片,当他用残酷的时间咀嚼他的音乐的时候,我们能做的只能是等待。六年前,《生如夏花》片刻燃烧过后,他似乎渐渐淡出了我们的视线,不知道他的下一张专辑会是在什么时候,明年?几年后?还是不再会有?当社会越来越商业,生活越来越纷繁,朴树,那个活在自己灵魂里的脆弱的歌者,即使持续疼痛,却恐怕再也回不到曾经的青葱岁月,因为他终于明白,没有人能赢得这场游戏,也没有人能输掉自己的生命。

这个华艳时代的残酷,是一个曾经的激情终于被消磨、拖垮、磨去乃至失魂的过程。

这是他的悲哀,还是我们的?抑或是社会的?